棋的玩法豐富而有趣,是打發(fā)時間、消磨時光的美物。在古代,下棋是閨房中不可或缺的娛樂活動。只是隨著時光流逝,女人的世界越來越豐富,許多棋類游戲退出了生活。除了至今流傳的圍棋,曾經(jīng)流行于深閨中的那些棋,成為了書頁與畫作上的傳說,卻依然有獨特的魅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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長行與雙陸
聽天由命,賭的是運氣
溫庭筠擅長寫旖旎香艷的女人心事,自然也描寫到閨房弈棋的詩句,比如這首《楊柳枝》:
井底點燈深燭伊,共郎長行莫圍棋。玲瓏骰子安紅豆,入骨相思知不知。
前面寫二人燈下弈棋,郎情妾意,營造了一個溫馨浪漫的氛圍,接下來的“入骨相思知不知”是更深一層剖白內(nèi)心,弈棋人滿足于這樣幸福的生活。
唐代李肇《國史補》記載:“今之博戲?,有長行最盛,其具有局有子,子有黃黑各十五,擲采之骰有二。其法生于握槊,變于雙陸?!?/p>
長行棋,玩的是一種氛圍,對弈者互相陪伴,消磨時光,棋的輸贏反倒并不重要。
唐代閨中比較流行長行,在溫庭筠的描述與李肇的記述中可以得知,長行棋雙方各有十五個棋子,一黃一黑,另有兩枚鮮紅的骰子,靠投擲骰子移動棋子,按骰子點數(shù)移動,最終誰先從棋盤上將棋子移完誰獲勝。
睡前不宜動腦,長行棋賭的是運氣,搖骰子就行,有一種聽天由命的從容,是打發(fā)時間又不想思考的最佳游戲。
長行棋后來又演變成了雙陸棋,向圍棋靠攏。雙陸棋的規(guī)則是執(zhí)白子自右向左行走,黑子者自左向右行走,誰的棋子先從棋盤移完就算贏,對手在棋盤上剩的棋子越多,贏的就越光彩。
雙陸棋依然是以骰子的點數(shù)前行,又有了一點思維上的難度,在移動過程中可以阻截對方行走。玩棋的人對于勝利更加在意,傳說武則天也十分喜歡玩雙陸棋。
周昉畫的《內(nèi)人雙陸棋》中,兩名衣著精美的貴婦人在下棋,周圍有人圍觀,棋與長行類似,只是棋子由黃黑變成了黑白兩色。黑白對撞的簡約與大氣,在審美上高端了一些,但依然屬于不用動腦的棋類,還變成了貴婦名媛之間的交際手段,從閨閣走向了社交。
作為貴族女性的玩具,雙陸棋子具有華麗和貴氣的特點,王建的一首《宮詞》寫到:“各把沉香雙木子,局中斗壘阿誰高?!彪p陸子采用名貴的沉香木來制作,十分奢華。
雙陸棋流行于隋唐,在宋代之后失傳。
宮棋
將一場對弈變成一幅畫
王建寫的《夜看美人宮棋》描述了幾個玩宮棋的女子:“宮棋布局不依經(jīng),黑白分明子數(shù)停。巡拾玉沙天漢曉,猶殘織女兩三星?!?/p>
宮棋和長行、雙陸的玩法完全不同,宮棋不再是不需要動腦的游戲,而是在規(guī)則中融入了智慧,從一開始就需要謀篇布局,統(tǒng)籌全局,輸贏已經(jīng)是智商的角逐。
美人也有勝負心,所以王建筆下這幾個下宮棋的女子沉迷在游戲中,一時玩得入了迷,到半夜了還不肯散去,天都快亮了,她們的比賽依然在繼續(xù),誰也不肯認輸。
宮棋也叫逼棋,唐宋時期,在深宮內(nèi)院和貴族之間都很流行。那些富貴閑逸的女子們,無事可做,便聚在一起下棋,后來這種棋的名稱也從逼棋變成了宮棋,有一些富貴之味,成為了宮廷女性的最愛。
逼棋,顧名思義,突出一個步步緊逼,你來我往,毫不相讓。
張籍寫的《美人宮棋》,便透露出一些關(guān)于宮棋的規(guī)則來:“紅燭臺前出翠娥,海沙鋪局巧相和。趁行移手巡收盡,數(shù)數(shù)看誰得最多?!?/p>
紅妝翠娥,都是盛裝的貌美女子,她們布局行子,充分調(diào)動智商,玩到最后是數(shù)棋子,誰吃掉另一位棋手的棋子多,誰勝。
但宮棋是怎么布局謀子的,卻不得而知了。
翟灝《通俗編》有這樣的記載:“白居易詩:‘雙聲聯(lián)律句,八面數(shù)宮棋;’今人先以棋子黑白雜布局中,各認一子為標,左右巡拾,竟以所得多寡較勝負。有挨三頂四、擦七馱八罰例,謂之逼棋,蓋即此耳。”
可見逼棋是一種只布子、不走子的棋種。布子結(jié)束,根據(jù)規(guī)則開始吃子,這樣看來,宮棋的棋子應(yīng)該比較多,很像圍棋,但又不是圍棋,圍棋更復(fù)雜一些。
明代畫家姜隱畫的《芭蕉美人圖》,圖中局棋半開,幾個衣著華美的女子已經(jīng)打算開始對弈,她們身姿優(yōu)美,氣質(zhì)高雅,背后的芭蕉濃郁蒼翠,很好地還原了宮棋的靈魂——宮棋的玩家都是后宮美女,她們貌美如花,儀態(tài)萬方,往往將一場對弈變成一幅畫。
彈棋
注重棋盤和棋子的質(zhì)量
王涯《宮詞》描述了流行于閨中的另外一種棋——彈棋:“炎炎夏日滿天時,桐葉交加覆玉墀。向晚移鐙上銀簟,叢叢綠鬢坐彈棋?!?/p>
夏日炎炎,樹蔭深處,云鬢花顏的女子們團團而坐,下一局彈棋,消磨時光,順便乘涼。
擅長寫宮詞的王建也有關(guān)于女子下彈棋的詩:“彈棋玉指兩參差,背局臨虛斗著危。先打角頭紅子落,上三金字半邊垂?!?/p>
兩個人描述的彈棋玩家都是宮廷女子,她們綠鬢堆云,玉指纖纖,玩起來也是美的。
彈棋也是失傳的棋類,有一種說法彈棋就是象棋。
《后漢書·梁冀傳》一文中曾經(jīng)引用了《藝經(jīng)》的說法:“彈棋,兩人對局,白、黑棋各六枚,先列棋相當,更先彈也。其局以石為之?!?/p>
《藝經(jīng)》是一本記錄博戲的書,沒有人物和情節(jié),但這本書已經(jīng)失傳了,所以只能在《后漢書》中看到零星一點記錄。根據(jù)這篇記錄,可知彈棋并不是象棋,象棋黑、紅各十六子,而不是六子,它的玩法也跟象棋毫不相關(guān)。
關(guān)于彈棋的詩詞很多,如唐代岑參“中酒朝眠日色高,彈棋夜半燈花落”,宋代陳師道“縮手著袖間,彈棋一爭先”,袁說友的“唯有高人收倦翼,世間萬事一彈棋”……文人們紛紛寫詩詞記錄,可見彈棋的流行程度是很高的。
彈棋雖然不是象棋,但有一點和象棋很像,那就是注重棋盤和棋子的質(zhì)量,普通一些的有木質(zhì)彈棋,奢華一點的有玉質(zhì)的,有石磨的,有象牙的……這些材質(zhì)的棋在夏天觸手生涼,十分愜意。
柳宗元謫居永州的時候,寫了一篇《棋序》,記下了他在當?shù)厮姷膹椘?,當?shù)氐膹椘鍨槟举|(zhì),他寫道:“木局,隆其中而規(guī)焉。其下方以直,置棋二十有四,貴者半,賤者半。貴曰上,賤曰下。咸自第一至十二。下者二乃敵一,用朱墨以別焉?!?。在他的描述中,彈棋的棋子因色而分貴賤,貴子一枚相當于賤子二枚。
根據(jù)柳宗元的說法推斷,彈棋的玩法是以手指彈子,擊中對方就算贏子,如果用貴子擊中賤子,則贏兩枚,若貴子擊中貴子,則贏一枚,贏得的棋子歸自己所有,最后誰贏的棋子多誰勝。
棋子分貴賤,映射的不知道是不是人的際遇。
后來圍棋流行,將棋類上升到文化、哲學(xué)、軍事這樣的高度,成為棋中的主流,許多小眾的棋類因其簡單便失傳了,因為失傳,我們已經(jīng)無法準確獲悉這些棋的規(guī)則和玩法,但是在詩詞中,在典籍中,在畫作中,這些有意思的棋卻一一被記錄下來,讓我們可以一窺曾經(jīng)時光深處的深閨樂事與優(yōu)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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