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全球熱門:漫游稻田

2022-08-05 05:28:43 來源:光明網(wǎng)-《光明日報》

作者:洪忠佩

在江西山區(qū)的梯田,插秧是向大地膜拜最為形象的姿勢——手捻秧苗、彎腰迅速插入水田中的那一刻,父老鄉(xiāng)親就與大地建立了密切的聯(lián)系。


(資料圖)

夏日,沿贛江進入江西“糧倉”泰和,在平疇沃野上卻很難看到農(nóng)人躬身栽插中稻的身影了。眼前分明是一臺臺插秧拋秧的機械,以及一架架植保無人機。田野,在鄉(xiāng)村變革中換了人間。

逶迤的紫瑤山、西陽山、三顧山,根本擋不住田園的延展。“禾山”“早禾坑”“禾院”“禾市”……只有2400多平方公里的泰和,卻有那么多帶“禾”字的山名、地名,這讓我想起“泰和”的由來——“地產(chǎn)嘉禾,和氣所生”。而吉泰盆地好比一塊孕育嘉禾的巨大秧田,

當田間的風拂過臉頰,我仿佛與青澀的嘉禾,還有成熟的稻子擦肩而過。

田成方、土成型、渠成網(wǎng)、路相通、溝相連,是我在泰和鄉(xiāng)村看到的高標準農(nóng)田建設(shè)的模樣。田野是敞開的,平展,曠遠。敞開的田野,幾乎與村舍、山巒連成了一體。蓄著淺淺一層水的稻田,是由一臺臺機械栽插點綠的。那一叢一行生發(fā)的綠,像天上的云彩一樣擴散開來。而凸顯田野綠色的,是田塍間飛起又落下的白鷺,一只、兩只、三只……它們大多時候是在安靜地啄食,有時也呱呱呱地叫著,仿佛是對同伴翩然而至的一種呼應(yīng)。

凝望灌漿結(jié)實期的早稻、農(nóng)家貼有“五谷豐登”字樣的倉廩,以及南唐建立的水利工程——槎灘陂,我想象著水渠經(jīng)年灌溉的良田,還有禾本科從一粒種子衍變成社稷的樣子。在伴著蛙鳴的夜里,我想起了《詩經(jīng)》:“彼黍離離,彼稷之苗。行邁靡靡,中心搖搖?!?/p>

我抵達泰和,與其說來看山、賞水、問稻,莫如說是想穿越時光來看望一位故人——北宋時著《禾譜》的曾安止,當?shù)厝俗鸱Q他曾公。記得幾年前初識他,是在《農(nóng)業(yè)考古》一篇介紹江西稻作文明的文章里。他“辭官歸田”進行田野調(diào)查,搜集當?shù)匾约敖系?0個水稻品種,然后把水稻品種分類、栽培方法收錄《禾譜》——我好像認識了一位躬耕的長者。

“五木為五谷之先,故欲知五谷,但觀五木,擇其木之盛者,來年必益種之。”早在900多年前,曾公就像一位經(jīng)驗豐富的老農(nóng),教導人們?nèi)绾稳ビ^察、識別和選擇良種。有的情境,是需要深度體驗才能進入的,就像為《禾譜》作序的蘇軾,他如果沒有插過秧,很難寫出《秧馬歌》中“腰如箜篌首啄雞,筋煩骨殆聲酸嘶”這樣充滿質(zhì)感的詩句。據(jù)說患有眼疾的曾公,歷時四年完成的《禾譜》,直到辭世握在手中的還是五卷本手稿。讓書稿在17年后付印流布的,是他的門生。

曾公殫精竭慮,他試圖用一粒稻種去延續(xù)故土和家園的人間煙火。

翌日清晨,我從嘉禾大道出發(fā),費了一番周折才找到城西陷在樓房之中的曾家巷,偶爾響起的電瓶車的喇叭聲、市井的叫賣聲、街坊之間的相互問候聲,打破了老街深巷的清幽。所謂曾家巷,應(yīng)是久遠年代里曾氏家族聚族而居之地。然而,在曾家巷已找不到狀元坊、曾氏宗祠,古宅也很少了,不知這里埋藏著多少記憶。

“哦,種田有什么好說的。早稻叫早占禾,晚稻叫晚占禾。一寸土,一斗糧。人是飯力,地是肥力。只有養(yǎng)好地,才能出好糧。”弄堂一彎一轉(zhuǎn)的,從菜園里摘菜歸來的老曾話語倒是直接,他依然沿襲著《禾譜》的語境。民諺,藏著大地上的故事。話語中仿佛有一粒粒稻種的胚芽在萌發(fā),還有一條通往村莊歷史深處的充滿稻香的路徑。

民以食為天。吃五谷雜糧的人,誰的記憶里沒有一兩句與稻子有關(guān)的諺語呢?

竹籬,菜園,池塘,阡陌,綠蔭。從曾家巷一徑往贛江邊走,滿目都是由田野鋪展出的色塊,綠泱泱的,田塍是色塊與色塊之間的分隔線。點綴其中的,是低飛的蜻蜓,一群一群的,像赴一場田園上的聚會。

還有什么事,是比漫游鄉(xiāng)村、感受田野的清新更加迷人的?我走向沃野,望見稻田,許多與農(nóng)事、節(jié)氣有關(guān)的往事,在布谷鳥的叫聲中醒來。

《光明日報》( 2022年08月05日?15版)

[ 責編:陳暢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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