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短視頻平臺,用“真哏兒”的天津話,給動漫作品配音,天津人植物椿成了擁有數(shù)百萬“粉絲”的網(wǎng)紅達人──雖然,他本人并不喜歡網(wǎng)紅這個稱呼。自帶詼諧感的天津話,也隨之出圈,再次成為一個現(xiàn)象級話題。
神仙老虎狗 天地君親師
用天津話一說就特別接地氣
植物椿,本人姓朱,漢語拼音是“zhū”, 諧音可讀“植物”,“椿”是他的小名。這名號也挺不拘一格吧。
打開快手,一不小心點開植物椿的配音小視頻,你會忍不住看下去,那些取材自老動畫的視頻畫面,配上風趣逗人的天津話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排山倒海而來,你想憋住不笑都難。笑過之后,咂摸咂摸味兒,接著笑──這是會心的笑。他的搞笑,不膚淺。
幾乎所有對植物椿的采訪,都是從天津話開始的,都是從他為啥會腦洞大開用天津話搞笑配音開始的。“因為疫情,因為一個很偶然的契機”,植物椿這句話一定說過N遍了。去年疫情暴發(fā),大家都宅在家里,心境難免灰蒙蒙的,他想能否調(diào)劑一下,增加一絲明快?也巧了,那時他偶爾看到了一個韓國小動畫,內(nèi)容是倆人相見相互“盤道”(也就是顯擺各自陣營里的牛人),他靈光一閃:用天津方言配音試試沒準很好玩。配完之后,他給放到短視頻平臺上,沒想到,火了。植物椿也由此“上道”了。
植物椿短視頻配音的題材內(nèi)容相當豐富,從尋常百姓的吃喝拉撒、青青校園的喜怒哀樂,到神仙鬼怪的比勇斗狠、佛陀圣賢的參禪悟道,都有。這些角色約莫九成都操著一口不能更流利的天津話,其中,語言與角色之間或水乳交融,或違和到天翻地覆,讓人在爆笑的同時驚呼“原來還可以這樣”!不僅如此,你還會猛然發(fā)現(xiàn),用天津話配音,除了搞笑,還極端接地氣兒。像他新近創(chuàng)作的“天鵝湖系列”,里面的公主一張口就給人以豪爽潑辣的“天津大姐”的即視感。比如,公主對王子說:“我算看出來了,你是干嘛嘛不行吃嘛嘛不香,吃五花你挑肥瘦,吃排骨你嫌沒肉,上房頂你五脊六獸,走好好的人道你忽左忽右……亮青子頂嗓軸子了不說玩命去,你跑著跟我來個馬屁股拿大頂──欠蹬,吹牛耕地你歇人不歇嘴啊!”
作為土生土長的天津人,植物椿自然最清楚天津話骨子里的這股子親和力,他也巧妙地運用這一點,來實現(xiàn)自己對動漫角色的再創(chuàng)作,來表達自己對世間人與事的價值判斷。而接地氣的天津話,遇到同樣接地氣的快手等短視頻平臺,裂變式的瘋傳,植物椿的短視頻迅速笑翻全網(wǎng)。
經(jīng)他之口,佛陀老祖就像咱們身邊風趣可愛的大爺,透著那種食人間煙火的睿智?!拔揖拖敫嬖V大家,信仰不能等同于迷信,真理并不晦澀玄妙,普通人任何時候都可學習修行,不必刻板刻意?!彼f自己也是有感而發(fā)。他看到身邊有一些人實在是迷信到了荒誕不經(jīng)的程度。他的創(chuàng)作得到了絕大多數(shù)“粉絲”的認可,但也有個別“粉絲”不接受。對此,植物椿也很無奈,可他并不妥協(xié)。
搞笑的形式固然重要
有內(nèi)涵的梗才是靈魂
剛過而立之年的植物椿,主業(yè)是一名配音演員,一直給一些動畫公司、網(wǎng)站、譯制片做配音,他的語言學習和模仿能力自然“有點兒”了得。在短視頻平臺走紅之后,他仍然沒有放棄自己原來的主業(yè)。事實上,他把主業(yè)和副業(yè)切割得很清晰。主業(yè)的配音,比如很多學校給學生們播放的譯制片《忠犬八公的故事》《黑色面包》等,里面都有他的聲音表演,風格上偏正式,說的也是普通話。所以,觀眾如果收看了他給譯制片做的配音,再看他在短視頻上的配音,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一正一邪,完全兩個極端。植物椿似乎樂得在兩個極端之間游走,成為熟人眼里的語言怪咖。
在植物椿擇取的視頻短片里,少則兩人對話,多則十來個角色,都由他一人配音。他憑借聲音的高低粗細、抑揚頓挫、口頭語等特色,將角色一一分開。他的語速很快,有點類似于相聲的貫口。生長在盛產(chǎn)相聲演員的曲藝之鄉(xiāng),植物椿說他雖沒說過相聲,但打小喜歡聽。他喜歡郭德綱和高峰(在一些短視頻的情節(jié)換場時,他索性就用有點含糊的“郭德綱郭德綱郭德綱……”來過渡)。他還喜歡王玥波的評書。從植物椿的短視頻里,您能時不時捕捉到一些相聲的形式、技巧,比如三翻四抖,包括一些梗……一方文化水土對他的滋養(yǎng),看得見摸得著。
植物椿短視頻的話題,以及一個又一個令人拍案叫絕的梗,都很生活化,映射的幾乎都是當下的人生百態(tài)。比如,老師給孩子留作業(yè),各種凡爾賽的顯擺,兩性話題,等等。“我會關(guān)注熱點,但不會刻意蹭熱點。我都是有感而發(fā)。”他確實是有話要說,不過是借助動畫人物的嘴說出來?!耙粋€時代里總有人選擇不同的形式傳遞自己的思想,有人做音樂,有人寫文章,我只是不太喜歡一本正經(jīng)的形式?!彼J為搞笑的形式固然重要,有內(nèi)涵的梗才是靈魂。
那么,什么樣的靈魂才能算是有趣的、有內(nèi)涵的呢?植物椿沒有給出直接的答案。這位造梗高手認真地說,不久前,他的一位好友在全國BBOX大賽進了八強,他祝賀這位朋友,沒想到對方卻對他說:人活一輩子,最后什么也帶不走。等到最終謝幕的時候,總該給大家留下一點什么。你能留下一些聲音,我又能留下什么呢……“這句話點醒了我。我想往大了說,希望自己的創(chuàng)作能給大家?guī)タ鞓?,能留下一些?jīng)得起歲月洗禮的有價值的東西。這不是綠茶,而是自己內(nèi)心真實的想法?!?/p>
沒有二次元三次元的刻意
也沒有天津人外地人的分別
在快手上,植物椿被公認為二次元垂類達人。在表現(xiàn)形式上,他本人倒沒有刻意去選擇二次元還是三次元,他的觀點是不貼標簽不站隊,打破次元壁,只選最適合的,讓形式為內(nèi)容服務(wù)。但凡真人可以完成的,就讓真人來,“但有些是真人做不到的,就‘有勞’動漫人物了?!北热?,一些漂浮的、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、過于夸張的動作、語言或表情,就注定更適合二次元來展現(xiàn)。植物椿新創(chuàng)作的“來來和酥酥”系列,從人物形象、言語到表情動作,都被稱作“很二次元”,梗多,冷幽默,風格天馬行空,在快手上一經(jīng)推出就俘獲了一眾“粉絲”的笑點。在互動留言區(qū),“粉絲”們催促更新幾乎成了一景:“催更催更催更!這都幾天了,生產(chǎn)隊驢也沒這么歇的?!薄皩Σ籧ěi,每次都等著更新,然后自己笑抽”……
植物椿是因天津話搞笑配音出圈,他說他對于受眾卻沒有天津人、外地人的分別,“只有人類和外星人這兩個選項”。去年剛開始推出短視頻的時候,他倒是想過,可能更多的是天津本地人收看,沒承想,給他留言點贊私信的“粉絲”,全國各地都有,甚至還有相當多的海外“粉絲”,歐洲的、美國的、日本的,主要是海外華人。一位“粉絲”說自己來自東京,植物椿還打趣問是日本東京還是東京汴梁。不過,短片中有些天津方言歇后語、俚語,外地人難免聽不懂,會忍不住問,就有熱心的天津人去解答,還因此掀起天津話考據(jù)熱。
植物椿的天津話配音能走紅大江南北,得到全國六七百萬受眾的追捧,他自己也想過原因。他認為從發(fā)音的角度看,除了齒音和聲調(diào)──天津話的聲調(diào)較普通話低了約八度──之外,天津話跟普通話其實沒啥區(qū)別,“絕大多數(shù)話大家還是能聽懂的?!?/p>
都說天津話自帶風趣感,植物椿分析這主要歸于兩點,一是音調(diào),二是情緒。天津話有一下子把人帶入一種情境中的魔力,情緒色彩濃厚,長于逆向思維,通常是正話反說、有好話不好說。他隨口舉了兩個例子,家大人喚瘋玩一身臟的熊孩子回家,不正著說,而是:“你就可勁兒玩吧,一身黑泥多打點胰子,都吃肚里吧。”還有去攤煎餅果子,你跟人說,來套5個雞蛋的,普通人可能會說小伙子真能吃啊,或者吃得了那么多嗎?天津大姨或者大爺熟了以后就愛逗,準跟你說,“寶貝兒,這么吃雞供得上下嗎?不行直接給雞抱來卷里得了,這吃法中午還吃嗎?這打嗝不都是雞粑粑味的了?!?/p>
作為火爆全網(wǎng)的視頻創(chuàng)作者,植物椿卻并不喜歡網(wǎng)紅的稱呼,“因為我不怎么帶貨。帶貨并不是我的目的?!彼f自己對錢有夠,對創(chuàng)作沒夠。當然,快手等平臺的創(chuàng)作補貼、流量支持,也給他一定的激勵。目前因為資金等原因,他還雇不起創(chuàng)作團隊,一切都自己一個人單挑,但他無所謂,靜心創(chuàng)作比什么都好。
植物椿認為目前國產(chǎn)動漫正在走上坡路,但與國際先進國家相比差距仍然很大。他有一個“小目標”,是希望未來能做出中國的“瑞克和莫蒂”或者中國的“搞笑漫畫日和”。至于到時候還會不會用天津話來表達,回答幾乎是一定的,至少是會有的。